染布匠的屋子果然跟蒂贝尔描述的一样:安静、独门独户、没有狗叫,三扇临街窗户大开。不过,窗户也有一个不方便的地方:太高,无论列那如何踮起脚,就是看不到里面的情况。
“染布匠人不在这几间房间里,”列那思忖,“至少现在如此,他可能在屋子里的其他什么地方,不然,这些房间总会有动静的。”
他又一次踮起脚,使劲儿闻闻这些窗户。光凭气味儿,很难断定从哪个窗户跳进去更合适。不管怎么说,关键是避免跳进去后摔倒,或者发出很大的声响。
列那犹豫很长时间,拿不定主意。天很快黑下来。就在此时,他听到屋角有农人走近的脚步声。狐狸吓慌了,想退但为时已晚,只好先躲一躲再说。他任意地往上一跳,正跳到中间窗户上。可是,由于爪子不慎在窗台磕了一下,立脚不稳,全身的重量往下沉,他“咕咚”掉在里面的一个大桶中:染布匠把染缸正好放在窗根位置。
多可怕的遭遇!染缸里面盛满粘糊糊的漆黑溶液,奇臭无比。列那一直沉到缸底,然后反弹回水面。他拼命挣扎,试图爬出大缸,可是一切努力都毫无用处:缸壁又高又非常光滑。他绕着缸一圈又一圈地踩水,尽量把头抬出水面,寻找脱身办法,仍然不成功。列那的体力渐渐不支。
“要是我依旧不发出声音,我很快就会消耗完力气,沉下去淹死,就像一只耗子;要是呼救呢?染布匠就会过来把我砸死,轻而易举。不过,他也可能不愿糟蹋他的一缸染料,他要是这样想,我就有办法骗他了。还是叫他好!”
主意已定,列那立即高声呼叫“救命”,一声接一声,凄厉尖亮。很快,染布匠不知从哪个角落出现,拼命赶来。他推开门,染缸里不知是什么畜生的鬼模样,把他惊得目瞪口呆。
“真难以置信!”他一手操起粗大的搅棒,一边想,“这是什么怪物,他怎么到里面去的?先不管这些,砸烂他的脑袋再说……”
“住手,我的好心大人!在没有弄清楚我是谁之前,千万不要下手!我是您的同行,或许搞染布这一行当,比您的历史还长呢!我是来帮助您搞新配方的。您瞧!刚才我正在搅拌溶液呢。这种配方染得均匀,又好染,巴黎的作坊都是这样做的,我以前也曾在巴黎当过学徒呢。来,先把我拉出来再说。让我隔开一段距离,仔细看看效果。”
列那伸出爪子。染布匠虽然惊奇,仍然伸出手拉了一下:他拉了又马上把手缩回来,生怕挨咬。可是这一下已经够了:列那猛地蹿上窗台,身上还滴滴嗒嗒地掉溶液。窗外就是田野和森林了。
“染布匠先生,”列那笑着说,“下一步的活儿就请您自己干了。工作要认真,一定要搞出好配方!我不想再参与此事。刚才,我是偶然跳进缸里看看的,好玩而已,差点要我命。至于对您的配方有什么评价,过些天再说吧。眼下,我觉得它还行:瞧我这一身,比地狱里的魔鬼还黑!”
说毕,当着这位老好人的面,列那轻抖身子,使毛干得快些,然后轻轻一跳,向林子跑去,转眼间无影无踪。那天,列拿空腹在林子里睡了一夜。
第二天早晨,列那去水塘边喝水。水中的倒影使他大吃一惊,他几乎认不出自己!平静的湖水中映照着一头英俊的野兽,毛皮漆黑,油光锃亮;而且,从耳朵尖直到尾巴尖,黑色调那么匀整完美,更显得黄眼珠在明闪闪地发光。列那瞧着瞧着,突然顿悟出什么。
“我有救了!”他兴奋地叫起来,“换成这一身打扮,要是朋友们能认出我才见鬼呢!染布匠万岁,染料万岁!我现在可以放心地到处转悠,不必担心有谁会认出我……”
在路上,首先不期而遇的是胡獾格兰贝尔。那家伙先是一怔,四肢像被钉住似的,接着张开大嘴,“啊”一声狂叫,扭身飞快地逃走,就像有无数魔鬼在追赶他似的。列那不禁哈哈大笑,但克制自己不向他打招呼。狐狸深知保守秘密的时间越长,就越能从中获益。
“我就这样回马贝杜依窝又如何?”列那突然想起,“我要亲吻妻子和孩子,在自己的家休息,在熟悉的土地上狩猎……”
再三思考后,他觉得这样做欠周详:邻居们很快会传出消息,乌鸦会叽叽喳喳到处散布。这样,过不了两天,诺瓦尔贡布的那帮狼群就会知道真相了。不行!不能这样做。最好的办法,是到对手的地盘去活动,去糊弄他们。
列那于是信心十足地上路,头抬得高高的,打算吓唬所有路上遇到者,来一场浑水摸鱼之战。雄鹿布里什梅尔第一个遇到列那,吓得扭头就逃;接着,野猪伯桑转半个圈子,一头扎进草丛,一边发抖,一边咕噜噜直叫唤;鼹鼠库尔特立即转入地下;狗熊勃伦一屁股栽倒在地上,动也不能动,好像得了瘟病;刺猬埃斯比纳尔朝前一滚,缩成一团装死;野兔古阿尔将鼻子伸进草堆,不敢吱声,身体都发僵了。马布朗什和贝斯埃两头小狐在路上闲逛,突然撞上列那,吓得猛地一跳,然后低着脑袋,挺着尾巴,一溜烟似的逃得无影无踪。路上的情况,大抵都如此。
在诺瓦尔贡布,聚集着一帮猎捕野禽的狼。新到来者通常不会引起大的震动,因为大家都习以为常,而附近的草丛也都已经踏平。列那沿着狼群出没的小路溜达,走了不到二里地,他瞥见前方草地上,依桑格兰正趴在地上晒太阳呢。列那用草丛掩护,贴地悄悄前进:他要给断尾巴大狼一个措手不及的打击。
他就像从天上掉下来似的,静悄悄地突然出现在大狼面前。依桑格兰不知是怎么一回事,一下子懵住了。他惊恐万状,眼珠圆瞪着,瞪得那么大,像要从眼眶中迸出来,全身的毛也根根竖起。如果他没有被吓死,那只是因为凶残的本性在支撑他。
“仁慈而英俊的大人,魂灵归来吧,不用惊慌!”列那压低嗓门,细声细气地说,“您的气色不太好看呢!我到这里来,可不是为了抢地盘……”
依桑格兰稍稍镇定,但仍然不知所措,说话都结结巴巴。狐狸索性一屁股坐在他面前,慢条斯理地打量他,眼光既好奇又温和。
“我看到什么啦?”大狼总算魂魄稍定,不过仍准备随时拔腿就溜,“这是什么动物?是林神呢,还是地狱魔鬼?我在林子中闯荡,也已经有不少年头了,怎么就从来没有见过他呢?请问,您究竟是谁,大人?”
“问我是谁吗?您的问题让我好生奇怪,”狐狸好像受到怠慢,“我是您的同胞兄弟呀,诚心诚意地到这里来问候您的。”
“我的兄弟!”大狼咕噜一声,仍然感到奇怪,“我怎么没听说过有个皮毛那么黑、样子那么怪的兄弟……”
“那是您太孤陋寡闻,除了自己出身的地方外,对其他什么都不知道!”列那对如何回答此类问题,早就胸有成竹,“我是正宗的狼,真正的布列塔尼狼,此番专程前来问候诺曼底的同胞们……”
“简直不可思议!”依桑格兰惊叫起来,“这么说,您跟我是同胞,也是狼?”
“当然是的。”列那一边说,一边暗笑。
大狼小心翼翼地朝前走两步,生怕对方会突然咬住他的脖子似的。他慢慢地绕列那兜圈子,细细打量、欣赏、嗅闻。列那毫不在意:身上染料的气味还很重,狐狸的气味被盖住了,不可能嗅出来。
“您真了不起,兄弟!”大狼终于叫起来,“虽然我想不到您会来,可是您的气派把我征服了,钦佩钦佩!亲不亲,故乡人,让我好好地吻您一下……”
大狼现在完全放心,他把那张丑陋的大嘴伸过去,在对方脸上蹭蹭。列那也同样回敬他,心里真想使劲儿咬他一下。
“在老家,别人怎样称呼您来着?”大狼问,他现在已经彻底放了心。
“人人都叫我‘气死肉’,我是东诺埃森林的主人,那里猎物很丰富。”
“‘气死肉’!这个称呼很有意思,”依桑格兰十分赞美,“它悦耳动听!……”
“请教大人您的尊姓?”列那反问,憋不住想笑。
“我叫依桑格兰,是诺瓦尔贡布的主人。”
“啊!‘依桑格兰’……对一头狼来说,多动听的名字!用于您正合适。我有点控制不住感情了,亲爱的依桑格兰兄弟,让我再吻您一下吧。”
两个强盗又一次拥抱,还相互转动起来,说不完的亲热劲儿。突然,列那停下,一脸惊讶的样子。
“你怎么啦,气死肉?”大狼问道。
“好兄弟,”狐狸低着脑袋,奸诈的眼神一闪一闪,“我太好奇,不敢正面看你:我想,你应该有尾巴的吧?它多漂亮!我不知道为什么诺曼底的狼齐屁股就截去尾巴……”
大狼的脸色阴暗下来。他马上坐下,掩住屁股,神色凄然地说:
“这能很明显看出来吗?”大狼带着哭腔问。
“那还用说!掉了那么长的一截尾巴,谁都会注意的。”列那毫不留情地回答,“少一只耳朵,问题倒不大;少那么长一条尾巴,太触眼了!……尾巴,你是怎么弄丢它的?”
“唉!气死肉兄弟,提起这件事,你不知道使我多痛心!既然你问到,我就直说吧:上一次我跟狐狸恶斗,遭到他的暗算,弄丢了尾巴。那个畜生是世界上最难看、最卑鄙、最狡猾的恶棍,全身散发臭气和长满疥疮!”
“这很有意思!”狐狸不动声色,“那头狐狸叫什么名字?”
“他叫列那,住在马贝杜依窝,离我们诺瓦尔贡布不远。这是个厚颜无耻的强盗,总是向我们挑衅,早早晚晚我们要教训他,剥下他的皮!”
“你能告诉我他长得怎么样吗?”
“哦!你难以想象这恶棍有多丑,他不能算是动物!”大狼气得叫起来,“他的个头跟你差不多,或许比你更强壮;他全身长着红毛,很红,就像你那高贵的黑毛黑得发亮一样。他还喜欢炫耀尾巴,总是支着它走路,不过尾巴上的毛比你少多了,也没有你的尾巴那么高雅。其他嘛,不提了!那张大嘴最丑陋,一张开,不是撒谎,就是不知哪一位朋友又要遭殃了。我恨他!”
“依桑格兰兄弟,你说的叫我好害怕!”列那颤声说,“要是有一天我碰到他,我会手足无措,不知怎么办……”
“你扭头就逃,不理他,否则你会遭殃的!”
“谢谢你的忠告,依桑格兰兄弟!你知道,我现在肚子饿,到处闲逛,找一口吃的真不容易。从布列塔尼到诺曼底,路好长哇,总是走不完似的……”
“你怎么不早说,好兄弟?”大狼热情地说,“上我家吃去!我家食柜满满的,吃饱了你再上路。”
列那欣喜地接受了邀请:他熟悉当地情况,知道大狼已经积存了丰富的食品。两位伙伴肩并肩地走着,亲亲热热,又彬彬有礼。一路上,其他许多狼不时出现。他们一看到依桑格兰身旁那位黑似魔鬼的怪兽,吓得魂飞魄散,四下逃窜。依桑格兰对此景象好不得意!因为这表明:狼群中就数他最勇敢!
“胆小鬼!脓包!窝囊废!”大狼高兴地冲他们喊,“你们都昏头了吗?那么笨,连布列塔尼来的兄弟都认不出!别害怕,快过来问候气死肉大人,他大老远地到这里来看望大家……”
两位伙伴开怀大笑,列那比大狼笑得更响!
很快,他俩就来到诺瓦尔贡布。埃尔桑夫人刚从林子里返回,她一看到大狼身旁的那位黑炭,吓得尖叫一声,急忙钻进洞里去了。
“瞧你慌张成这样子!亲爱的,”依桑格兰急忙安慰她,“你就这样接待远方来的客人吗?你瞧客人多么整洁、慈善、彬彬有礼!快出来吧,向我的堂兄弟气死肉先生行个接吻礼!……”
埃尔桑扭扭捏捏地总算走出来了,一脸不乐意的样子。她走上前,将脸颊伸向客人,列那也以同样姿态回敬,而且还调皮地笑一笑,心里真想咬一口对方!
“进去备饭!”依桑格兰大叫一声,“埃尔桑,不要吝啬,请将最好的食品端出来,我们要好好地为最尊贵的客人洗尘!”
三人鱼贯而入。轮到列那进去的时候,他故意装作没看见,从四个小狼的身上踩过,而且向他们头上撒尿!四个小家伙惊慌失措,缩成一团。列那十分惊奇,向主人问道:
“这是你最近一次狩猎的收获吗?他们真臭!你不会用他们的肉招待我吧?”
“嗯,什么?”大狼吃了一惊,“你这是侮辱了我,你走近一些好好看:他们是我的孩子,我为他们感到骄傲!”
列那小心地嗅嗅他们,还拉拉他们的耳朵。
“哎呀,真是对不起!”他笑着说,“我刚才确实没看清,他们真是英俊的小伙子,不过有点脏。夫人得经常舔舔他们,帮他们洗洗,因为他们身上有股狐臊气!”
“这可能吗?”大狼不相信。
“你自己过来闻闻好了,我的鼻子不会骗我……”
依桑格兰果真过来闻闻小狼,不闻则已,一闻大怒。他立即冲着埃尔桑大喊:
“我不在的时候列那到家来过,贱货!我的鼻子不会骗我……”
埃尔桑立即高声反驳:
“列那到这里来过?这怎么可能!这个坏蛋最近一直躲着,再说你的兄弟普里莫和其他朋友始终在看守林子……”
“那么,这股气味一定是上次你跟他约会留下的!”大狼仍然怒气未消,“把小狼都带到门外去玩,他们的气味糟蹋了一屋子……”
埃尔桑带着小家伙们出去了,她在草地上深情地舔着孩子们,列那看到大狼中计,内心乐不可支,就像一口气吞了二十只鸡!
“嗨,依桑格兰兄弟!”列那笑着问,“你大概有时还喜欢接待狐狸吧?”
“瞧你说的!”大狼简直气疯了,“这个滑头臭气熏天,总是想花招蒙骗人,我怎么和他往来!老天保佑你,你在布列塔尼从来不会遇到他!……算了,我们不要再谈论他,我们吃我们的。请,气死肉兄弟!”
埃尔桑开始上菜。菜肴之丰盛和精美,真是前所未有:火腿、烧羊腿和嫩煎羊排、带肥膘的全只猪腿和全只山羊腿、两根很长的香肠、绵羊的全副下水、六只毛褪得精光的肥鸭、一只大山鸡——列那曾经在马贝杜依窝附近抓过它,但没有成功,——以及其他许许多多名称都叫不过来的山珍海味。这些菜肴充分表现了主人贪得无厌的性格。
列那毫不客气地向菜肴进攻:牙咬、刀切、手撕,大口地吞咽,直吃得呃声连连,仍不罢休。桌子上,吃剩的皮、毛、骨头顷刻堆成山:自从上次遭依桑格兰和他那一帮狼兄弟们追击以来,他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好好地吃过东西了。现在,难道他不该让诺瓦尔贡布的主人好好补偿一回吗?
埃尔桑夫人的眼神里开始流露出忧愁。
“你的朋友来自何方——布列塔尼、昂如、奥维涅或者诺曼底等等——我可以不管,”母狼悄悄地对丈夫说,“可他的胃口太可怕了,吃起来没完!这样吃下去,我们冬天的储备会被一扫而光!”
“嗨,朋友!别那么穷凶极恶地吃,悠着点劲儿!”依桑格兰直截了当地对客人说,“这样要吃出病来的!”
“哦!请不要担心,我们布列塔尼狼的吃法就是如此。既要吃得好,还要吃得时间长……”
说毕,客人吃得比刚才更凶狠十倍。从下水吃到香肠,从鸭子吃到羊腿,来回扫荡。现在,吃剩的骨头和羽毛全都堆在他身后的床上:那是依桑格兰自己睡的床。食柜已经几乎一空,只剩下可怜的一点羊肝。依桑格兰忧郁地看看羊肝,又看看客人。在这场进食竞赛中,大狼彻底输了。
“兄弟,我们就以这块羊肝结束宴会,你看如何?”大狼说道,心里想,客人或许会客气一番,谢绝吃羊肝,“至于我,我已经再也吃不下了……”
“好吧,我领情,既然你吃不下,那就让我来帮你吃吧。我多吃一点或者少吃一点,关系都不大……”
它用爪子一把钩住羊肝,张开大嘴,咕咚一下就下肚了。主人看得目瞪口呆。
“还有吃的吗?”客人问。
“全吃完了!”依桑格兰此时后悔不迭。真不该领一个无底洞进家门!
“亲爱的朋友,我觉得,这顿饭吃得时间虽然匆促些,但饭菜很好。你放心,我气死狼以后绝不会说对这顿饭不满意……”
说毕,他仰天朝后倒下,倒在依桑格兰的床上,同时打了一个很大的呃,连屋子都震动了。
“‘气死狼’,这是什么话?”大狼很不舒服,“你是在开玩笑,还是别有意思?”
狐狸开心极了。这无意中流露出的话,正是他的心声。
“哎,你可不要多心!我的舌头有点发麻,说话不利索,讲错了……”
“真的吗?”大狼警觉起来,“可你说得那么流畅,不像是讲错话。你究竟叫什么名字:‘气死肉’还是‘气死狼’?……”
“我已经回答了,尊贵的兄弟。”
“可是我希望你再说一遍……”
“什么意思?”狐狸开始向门方向退去,“我大老远地从布列塔尼到这里来问候你们,名字有什么可纠缠的?‘气死肉’还是‘气死狼’,有什么了不起的呢?我的光临使你们蓬荜生辉!好好的一顿宴会,不要因为犯傻事儿伤了和气!……”
“当然不能做傻事!可是‘气死肉’还是‘气死狼’,两者的差别太大了,不能不弄清楚!”
“差别?”列那回答,已经摆好随时跳出门外的姿势,“这就像用你的尾巴比较我的尾巴一样明显……嗨!短尾巴,仔细瞧着我:我的名字就叫‘气死狼’!”
他接着就猛地冲向林子。大狼和埃尔桑一下子懵住。依桑格兰先回过神来,奔到门口高呼:
“抓狐狸呀,快抓狐狸呀!他是列那,逮住他,杀死他!”
普里莫和他的狼朋友们立即赶到。他们奔到草丛中埋伏下来,打算截断列那的后路。可是,当列那来到他们面前时,那黑似炭精的容貌使他们大惊失色,而列那的高声尖叫更犹如魔鬼的声音。普里莫和他的狼朋友们仓惶逃窜,连再看一眼都不敢。
依桑格兰气得口吐白沫,倒地打滚。埃尔桑夫人扶着孩子顿足痛哭,食物都没有了,冬天怎么办!
与此同时,列那已经跑得没有踪影。他其实朝城堡方向跑去,但一路上不断绕道,以迷惑那些跟诺瓦尔贡布关系密切的侦探们的注意。
最后,他奔向一条山谷,那里有一处理想的藏身处:树丛密实,长满蒺藜,谁想进去而不挨刺扎才怪呢!列那早就挖了一条曲曲折折的通道,出入口只有他自己知道。乌鸦田斯兰也罢、黄鼠狼富伊纳也罢、野猪伯桑也罢、贪吃蜂蜜的狗熊伯伦也罢,都不会发现这个洞,依桑格兰的所有狼朋友们也都不可能知道。
天黑了。列那终于抵达洞口。他奔了很长一段路,吃得也多,行动不方便。我们的气死狼进入洞内,舒舒服服地躺下,闭上眼睛,任凭体内慢慢地消化从大狼那里骗来的丰盛食品。